2014年6月17日 星期二

叉子

作者 施蜜娜

一個願意聽的人:

昨天午餐時,叉子掉在地板上。

這是昨天,跟前天,還有今天,的差別。

每天,走進同樣一間教室,翻開同樣一本課本,握住同樣一支筆,寫下我聽到的,背下我寫下的,為了考試時再寫下我背下的。

下課,只為了再上課,放學,只為了去補習班。

如果這只是一齣諷刺人生的戲,而我只是一個出色的演員,完美的表現了戲劇的每一個細節,就好了。

可惜這不只是一齣戲,還是我的人生,是我。

昨天午餐時,叉子掉在地板上。

我鬆了一口氣。

(如果你讀完了這封信,並且分享我的感受,請被我們擁有共同的感覺這件事感動,也鬆一口氣。)


2013年12月25日 星期三

粉紅色的暴力 教會不要裝可愛

現代教會其實用心良苦,就像任何人一樣,學會與時俱進,使用時代的主流語言,但是,他們是從來不做發自內心的革新。人類社會的革命,思想的進步,教會都看在眼裏,他們學會利用制度,利用主流思想的語言捍衛他們千年來死板的觀念。如果他們只留在教會裡,只對教徒發表這種言論,人們不會把他們看在眼裡。但是今天教會走上了街頭企圖用他們躲藏在現代語言背後的仇恨與恐懼阻礙社會的進步,這樣的行為,我們有義務譴責,有義務遏止。

理性啟蒙了十八世紀的人們,他們用理性推翻了天主教、基督教統治歐洲的霸權,把教會驅逐出政治領域。

延續這個傳統,我們這個時代特別喜歡「理性」,特別喜歡「溫和」,特別喜歡「愛」。教會就把自己藏在這後面,聲稱他們的言論是理性是溫和的。但是他們的言論背後隱含著的,是千年來囤積下的恐懼與仇恨,沒有其他。什麼叫「神的愛會恢復同性戀。」當教會說出這句話他可能覺得是出於愛,但是請問他愛的是什麼?是人嗎?不是。教會愛的是一個不存在的概念。這並不邪惡,但是當他看到真正存在的人們不符合他們的概念時,教會對這個人做出的所有矯正和排擠的行為是邪惡的。愛一個人不是想辦法把他變得怎麼樣,而是愛他原本的樣子。同性戀者的樣子,就是這樣,一直都這樣,永遠都會這樣,如果教會要說他愛,那就停止嘗試矯正,因為去矯正一個與生俱來的特質,像是膚色、性向、身份,是邪惡的,不是愛。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三十日我們在凱道上看到的恐同教徒,穿著粉紅色的衣服,帶著他們的小寶寶,手上拿著藍粉兩色的氣球,用一種最溫柔的裝扮,表達他們最暴力的訴求。他們上街頭,宣誓對同性戀者的恨與歧視,他們要求國家停止修法,這逾越了教會的權利,這不是宗教自由或是言論自由可以保護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主張踐踏或是縮小另一個人的權利,宗教沒有特權,不管他們的聖經寫了什麼,不管使徒保羅編了什麼謊言,這裡是一個世俗國家,以宗教為出發點討伐他人基本人權的行為,飛到政教合一的梵帝岡去做吧。不管你包裝得多溫和,多理性,歧視就是歧視。


我們就要慶祝處女的兒子誕生紀念,二千多年了,處女生子若是神蹟,同性結婚又何嘗不是?

2013年12月7日 星期六

我們在站在榮耀的邊緣

我們在站在榮耀的邊緣



施蜜娜

我不知道如何理解2013年11月30日站上街頭反對別人權益的人?他們一邊說我們不歧視同性戀,一邊卻阻止立法保障他們的基本人權。彷彿我們經常在學校裡聽到,師長們一邊辱罵體罰學生,一邊說我們是在愛護你。是偽善或精神分裂呢?不是打著護家的口號,就能掩蓋踐踏人權的事實。很多人說他們應該有「歧視同性戀」的言論自由,我個人是不同意的。

人類歷史是擺脫壓迫與歧視的過程,從第一個人,到現在正在被生出來的人們。在這漫長的持續進行的朝著理想前進的過程中,我們是醜陋的也是美麗的,我們美,是因為認識自己的醜而不惜代價改變。我們靠近過美,幾乎要碰得到他,當我們為別人的自由付出代價,當我們為人們的犧牲流淚,當我們蹲在英雄的墓前,當我們為愛殉情,我們感受到身為人類無比的光榮,無比的美。

這種無比的光榮,無比的美,屬於法國大革命,屬於所有為理想而死的英雄,屬於所有殉情的情人,也屬於此時此刻為理想戰鬥的台灣人民。

此時此刻的台灣,有機會在人類的歷史裡做一次對美的膜拜,只要我們願意用人類的理性,而非對宗教盲目地追隨,去感受此時人類的墮落,並且反抗。

從有人類有體制化的宗教以來,就有一種人不斷的被漠視,被歧視、被迫害。他們曾被石頭砸死,他們曾被火燒死,他們被人類唾棄,被宗教譴責,他們不被當人。這種人就是愛著與自己同性別的人,同性戀。歧視是人類歷史最醜惡的一面,是人可犯下最嚴重的罪。諷刺的是,這就是每個歧視同性戀的基督徒天天在犯的罪。基督徒天天禱告以洗清所謂的“原罪”,對神父懺悔以換得一夜的安眠與所謂的“永生”,他們宣稱神愛世人,卻身為歷史罪惡的根源。

從十字軍東征到希特勒,哪一個不是以上帝之名迫害、歧視異己?世界所有人為的災難,宗教逃不了責任。體制化的宗教本質上就是一個對黨員擁有絕對主導的政黨,所有的信徒都像被催眠似的,從不質疑。為了鞏固黨的權力核心,催眠師教導信徒仇恨、歧視,因為他們深知,這是唯一比愛更有傳染力的毒藥。

宗教帶給世界的災難已經夠多了,所以才會有政教分離的原則的誕生。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歷經了數千年的壓迫、反抗,我們終於站在榮耀的邊緣,我們終於要歸還原本就屬於全人類的人權,婚姻權,絕對不能讓宗教再次使悲劇發生!對歸還人權的所有延遲都是踐踏人權,都是不義的,人類已經不義了千年了,難道要再過兩千年嗎?

反對同性婚姻,就是站在不義的一邊,就是不義!
支持同性婚姻不是一種選擇,是身為人類的責任!

台灣的人民,在對抗壓迫的過程中,在勝利的邊緣,我們絕不能容許任何人阻擋!

台灣的人民,請為我們所處的時代感到驕傲,為生在這個嶄新的時代驕傲。這是個一切都在快速改變的時代,人們的機會從來沒有如此靠近,未來從來沒有如此輝煌。我們改變著這個時代,這個世界,世界也為了我們改變!


我們即將見證的,是人類偉大的進步。

2013年6月18日 星期二

我們是反抗者的後代


我們是反抗者的後代

施蜜娜    掘墳撿骨師工頭



我們沒有活過那個恐怖的年代,常常有人告訴我們,我們沒有資格、沒有權力過問關於白色恐怖、二二八的事情,沒有權力掀開已經結疤的傷口。可是難道你們,這些長輩,你們就打算這樣糊塗地過完一生嗎?這樣閉者眼睛受苦,閉著眼睛死去嗎?想要逃避,遺忘過去,這些都是你們的自由,我們不能硬把你們的眼皮撐開。

但是我們這些有著不敢談過去的祖父母、對歷史懵懵懂懂的父母的這些所謂「台灣的未來」的青年,我們有權利知道真相。

我們出生在一個完全脫離國民黨恐怖統治的時代,心裡所剩的恐懼,都是長輩言談中傳承下來的殘渣,其實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了。我們不害怕說出心聲,我們不害怕掌權者,我們不害怕警察,我們只怕繼續在這國家歷史的渾沌之中苟延殘喘,繼續身為台灣人,卻不知道身為台灣人的意義。

「台灣人」是什麼意思?就是荷蘭人來、西班牙人來、中國人來、日本人來、國民黨來,永遠都乖乖聽話,而得以生存的順民嗎?
難道我們出生的這個國家完全沒有那些使人熱血沸騰,慷慨激揚的反抗者嗎?國民黨屠殺台灣人的時候,難道沒有人站出來為人民犧牲?如果沒有,如果真的沒有,也請編造一個神話,給我們這些脫水的年輕人,告訴我們,我們不全然是懦夫的後代,我們的祖先,他們是英雄,他們為了理想而死,不是因癌症而死。

告訴我們,我們台灣人,是流著反抗者的血液,是流著為愛、為國家而死的殉道者的血。告訴我們,我們是被祖先深深地愛者的,不是沒有根,沒有過去,盲目的,只求賴活的民族。

然而,根本沒有編造神話的需要。如果沒有反抗者,沒有殉道者,今天的民主、自由,是哪裡來的?獨裁者難道會憑空賜予我們這些權利?

我們不懂,為什麼民主化的國民黨政府覺得過去美麗的故事需要被隱藏,需要被埋葬。因為正是這些美麗的故事、這些血腥的故事,把我們「人」跟所有其他的生物區分開來。因為只有「人」會為了理想而死,只有「人」才不把生存看作生命唯一的目標。

我們不想要單單的「活下去」,我們不想只做「人類」,我們要做「人」。埋葬我們祖先美麗的故事,就是剝奪了我們身為「人」,身為台灣人的尊嚴。

禮敬泰源烈士,是要讓我們永遠謹記,

我們是烈士的後代,我們流著反抗者的血液。

2012年10月17日 星期三

掘墳計劃


掘墳計劃   
夢想緣起



我是施蜜娜,施明德的女兒,施明正跟施明雄的姪女,施闊 口的孫女。我是政治犯的後代,也是裡面最幸運的一代,因 為我不像哥哥姊姊一樣曾經生活在白色恐怖的時代裡,受到 嚴密的監控,他們說當時的一舉一動都有便衣跟在後面。所 以我沒有他們根深蒂固的恐懼,我自認為是平輩的親戚中最 勇敢的一個,不過這也是因為我對於那個時代的恐怖,沒有 像哥哥姊姊那樣的深刻體驗。對於過去的事情,我的堂哥, 施明正的兒子,採取逃避的態度,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會 談談過去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堂姐,施明正的女兒,根本 連想都不想,我覺得這是因為他心裡會怪他爸爸,怪我爸爸 當時為什麼要站起來反抗,搞的他的童年像得了癌症一樣, 陰暗得不得了。我爸爸呢,他不太喜歡告訴我以前坐牢的時 候發生的事情,他可能覺得我承受不了,但媽媽說是因為要 他回憶,就好像要他重新再活過一次不堪,他不想要回想那些恐怖的歲月。全家只有我跟妹妹兩個人,一天到晚都在問, 在 demand,Who, when, where, and how?但其實,這些 問題,光問爸爸或者政治受難者當事人,是沒有辦法看到歷 史全貌的。因為爸爸經歷的或看到的是一部份,那個恐怖的 時代還包含統治者的面貌,整個特務系統的運作,還有告密 者的身影,把人羅織入罪的把戲,這些需要去檔案局把原始, 沒有遮掩的檔案好好研究一番,才能把真相挖出來。



去年,有一個老阿姨透過朋友寄了一封信給爸爸,邀請我爸 爸代替他父親去坐在他鋼琴演奏會的第一排。他爸爸是政治 犯韓若春,曾經在 1962 年跟我爸爸被關在同一個牢房,是啟 發我爸爸最多的長輩,每次爸爸談到他,都會痛哭流涕,說 他真的是一個「非常了不起,了不起!的紳士」,當時他是一 個已經判刑的死刑犯,被靠上腳鐐,正在申請覆判,等於是 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但是他還是每天都在讀書。那位老阿姨 不姓韓,在他三歲的時候爸爸就被抓了,五歲的時就被槍斃, 他對他爸爸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媽媽當時為了保護他,就在 形式上把他棄養,然後請一位好朋友領養這位老阿姨,從此 他姓成,這樣老阿姨就不會跟政治犯韓若春有任何關係了。


演奏會結束,老阿姨到我們家吃飯,飯後他說,他對他爸爸 一點印象都沒有不知道他是麼樣的人長什麼樣子喜歡吃什麼 說些甚麼話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被判死刑?他希望跟韓先生 一起關過的我爸爸能夠多告訴他一些關於他爸爸的事,因為 他媽媽生前一句話都沒有告訴他,是一個非常憂鬱的人。老 阿姨說他媽媽就是「Melancholy」,憂鬱到膽汁都要吐出來 了。



爸爸說故事之前就崩潰了,哭到說不出話來,爸爸一直強調, 「你爸爸是個英雄,非常偉大的英雄,烈士!」他說他一直 後悔,為什麼當時獄卒來把他拖出去槍斃的時候,自己沒有站起來擁抱他,送他最後一程,只是坐在地上,不知到該怎 麼辦,沒有辦法動一下,牢房裡沈重的氣息一直都沒有散去。 他說韓先生走的時候,很鎮定,站的很直,像個紳士。爸爸 告訴老阿姨,他爸爸有寫遺書,每天都收好,放在枕頭下, 也許國家把他搶走了,可以去那裡看,而且,檔案局裡一定 有他爸爸槍決前和槍決後的照片存檔。


我們去到檔案局的時候,桌上已經放滿了多到數不清的檔 案,可見韓先生真的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壞蛋」。戴上手套之 後,我們開始翻閱檔案,一下就找到了韓先生的遺書,我不 知道要怎麼解釋遺書的內容,才能讓你們體會韓先生的偉 大,所以請一定要看看輔助資料裡面的遺書,真的非常,非 常的感人。每個聽到我媽媽朗讀的人類都哭了,甚至連那個 不准我們看到完整的原始檔案的科員小姐都留下了一兩滴淚。


老阿姨終於在檔案局第一次看到了他爸爸的樣子,因為我們 翻到了韓先生槍決前的最後一張相片,他被劊子手抓著,全 身綁滿了繩子,站的直直的,抬頭挺胸,眼睛看著前面,炯 炯有神。我相信,不管是誰看到了,都會對他肅然起敬。還 有槍決後的照片,他躺在草地上,雖然是黑白照片,還看的 到子彈射進去的洞。拍下這兩張照片,是為了要作成公文書 呈給獨裁者蔣介石,為什麼呢?我覺得是為了讓他知道敵人 死掉了,可以安心睡覺。我現在再回想這件事,喉嚨像有一 顆熱熱的球堵住了一樣。



在檔案局,讓我最震撼的不只是遺書和照片,還有科員小姐 遞給我們的檔案裡,用來遮掩真相的立可白。那天我們看到 的檔案,並不是完整的,裡面的很多重要資訊都被立可白畫 掉了,一開始我們還不知道,因為被立可白畫掉之後影印的東西都被放在一個牛皮紙袋理夾著,直到我媽媽察覺到怪怪 的,硬是把牛皮紙袋拆掉,我們才知道原來他遮住的,是告 密者的名字,和一些揭露真相的關鍵資料。在他們發現媽媽 的動作之後,就揚言要叫警察,還請保全人員來抓他,我還 以為回到了白色恐怖,隨便就可以抓人的時代了,給我一種 幾乎沒有人性的感覺。
檔案裡頭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大秘密?

面對歷史,爸爸說我們都應該作個誠實的小孩,難道不是嗎? 可是,老實說,在我有限生的命經驗裡,台灣沒有人真正在 誠實面對歷史,我的哥哥姊姊不是,我的學校老師不是,我 的學校課本沒有,我們的總統超級不是,所有我認識的行政 院長不在乎,文建會的傢伙搞不清楚狀況,號稱藝術家的游 文富更是誇張,連劊子手都可榮耀4!他們不願也不會誠實的 面對歷史,都有各自的苦衷,有人沒有能力,有人為了鞏固 權力,有人為了混飯吃,有人為了聽從命令,我很想假裝很 有風度的說:「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行,我必須誠實的說, 他們都屈服在各自的恐懼與誘惑底下,變成了謊言的奴隸。 我也許可以像他們一樣,夢想考高分,上好大學,搞個學位, 賺大錢,做大官,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但是那樣的話,人生 的意義是什麼呢?我將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但是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我相信上帝, 我會說那是上帝賦予我的使命,是我的 Purpose。我常常感 覺自己是孤伶伶的一個人,想要找尋真相。我很生氣,氣到 常常莫名其妙的哭出來,因為我常常聽到,尤其是年 輕 人 常 常這樣說:「真相?真相要幹嘛?可以吃嗎?我們把自己管好就好,日子過的好就好,還管人家什麼真相,政治就是這樣 啊,反正大家都在說謊。」沒有人渴望真相,謊言就會越來 越強大。


我知道,我就是那一個人,我是施明德的女兒,我是施明正 跟施明雄的姪女,我是施闊口的孫女,我是 有絕 對 的權利要 求真相,這是我的 Birthright,我的天賦人權。如果我也去做 發財的夢了,誰來做這件事?如果我不去追求,那麼,那一 段牢裡牢外,一整代人受苦受難的故事,是否將會被遺忘? 我很難想像,沒有記憶的人,靠什麼計畫未來?我相信,一 切都是有根的,夢、想像力、創造力,絕對不會是無根的, 漂浮的。


我明白,真相就跟自由一樣,要靠自己爭取,特別是在統治 者還在掩蓋真相的時刻。



今年距離 1962 年,剛好是 50 年。我只有 14 歲,而我的爸 爸已經 71 歲,我最大的恐懼,惡夢,就是他會在我們還沒發 掘真相,在他還沒把故事說完之前,就走了。每個人的生命 中都會有一個遺憾,我不要讓這成為我的。我還有時間慢慢 跟掌權者耗,等他願意還我真相,可是我爸爸呢?難道他不 值得一個真相嗎?


老阿姨來我家時已經 50 幾歲了,對於 48 年前被槍斃的爸爸 毫無所知。媽媽在台灣浩劫5網站上發現那天正好是韓先生的 87 歲生日,我不是要掀起仇恨,或是翻舊帳。我不恨蔣介石,也不恨蔣 經國,我在乎的是,歷史的公平正義,許多的道路,都以他 們命名,許多的街角、校門口,都豎立他們的雕像,而被他們所槍決的所謂叛亂犯,仍被封塵在國家檔案管理局裡,他 們的面貌,沒有人記得,他們的故事,被人們遺忘... 一整代 的台灣人民在那樣的恐怖統治底下生活了將近半個世紀,受 盡折磨、扭曲人性、檢舉匪諜、出賣親友、反攻大陸,殺豬 拔毛,在經歷過這樣的瘋狂之後,我們該記取什麼吧?

《刺蝟的優雅》這本書裡,有一段是這樣寫的:
「我解釋一下,像我們這樣的年齡,只要跟我們談論一些帶 有情感的事(譬如愛情、反叛、嚮往新事物等),那麼達到效 果的希望很大。歷史老師萊爾米先生,只用短短的兩堂課就 讓我們激動不已。在課堂上他向我們展示一些斷手或者是無 唇的人的相片。這些人是因為偷東西或是抽煙而根據《可蘭 經》被判刑的。歷史老師並不是以血腥電影裡的恐怖方式一 樣給我們照片。可是效果很驚人,緊接著的下一堂課我們大 家都很專心聽,課的內容是要我們提防人類的瘋狂,不單是 完全針對伊斯蘭教而已。」

台灣需要一個萊爾米先生。我們要警惕,過去曾經發生在這 片土地的瘋狂。我覺得檔案局裡蔣介石的定心劑,也就是政 治犯槍決前與槍決後的相片,是我們的最珍貴的寶藏,是那 一段悲歌的主旋律。我好想去用力的去看,我認為這些照片 和檔案為我們蘊藏了豐富的能源,只要我們願意花時間凝視 他,他就會在我們之間發酵,給我們力量。


我夢想畫畫,我夢想寫作,我夢想拍電影,我夢想...但是,主題是什麼?畫什麼?寫什麼?拍什麼?我知道,我 必須去挖掘。像考古學家一樣,發現歷史遺跡之前,要先作 掘墓工人。這是將是一條漫長的道路,而我已經知道我的第一步該怎麼走。


按照國家機密保護法第 11 條規定: 核定國家機密等級時,應併予核定其保密期限或解除機密之 條件。 前項保密期限之核定,於絕對機密,不得逾三十年;於極機 密,不得逾二十年;於機密,不得逾十年。其期限自核定之 日起算。也就是說,以我作為政治犯受難家屬身份,我應該可以依法 到國家檔案管理局申請到所有三十年以前的檔案。從媽媽上 次去檔案局的經驗,我知道這是需要一筆經費來執行的。依 照國家檔案管理局的規定,不管是影印或者複製電子檔,都 需要費用。光是韓若春先生一人的檔案,就有 18 卷,上千頁。

如果我能夠得到青少年圓夢計畫的贊助,那麼我會毫不猶豫 的立刻提起鋤頭去掘墳。


國家實在不應該到現在還讓歷史的真相在坐牢。

我看了一部關於東德共產極權統治時代 stasi 秘密警察檔案解 密的影片,處理前東德秘密警察檔案的第二任聯邦專員,瑪 麗安娜‧比爾特勒女士,說:「很多人,當他們看到檔案之後, 當他們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他們才可 能找到內心的安寧,才可能放下過去的那段歷史。渴望知道 真相,這是人的天性,心中的問題如果得不到解答,人往往 就會寢食不安,被想像困擾,不得安寧。」
作為政治受難者後代,我與妹妹都深有同感。 

2010年4月26日 星期一

為被囚禁的的動物發聲


動物園裡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大人們:

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們。



1. 你覺得動物園的存在是為了什麼?
    你們說是個很有教育意義的地方,提供孩子們學習,瞭解有關野生動物的習性的地方。我覺得很奇怪,這些「野生動物」都被「監禁」在「籠子」裡面,都被判了無期徒刑,我們到底要怎麼知道他們在野外,都做些什麼事情?

還是根本就是我誤解了你們的意思,其實你根本就不是要我們學習他們真正的生活方式,只是要我們看你們踐踏那些被關在籠子裡面的動物們的尊嚴?只是要我們看看這些野生動物真正長什麼樣子?看照片還比較快!


2. 你覺得我們人類算是一種動物嗎?
    我覺得是唉,我沒去查字典,但從字面上的意思看,會動的東西。而且,我媽媽也告訴過我,說人類也是一種動物。

既然你們叫做「動物園」,那為什麼沒有去找幾個「人類」來關在籠子裡呢?是因為我們比較高貴嗎?是因為我們很瞭解自己嗎?騙誰阿?你以為瞭解自己?一隻小兔子都比我們人類瞭解自己!

我建議,你們抓幾隻人類,最好抓不同職業的,公的、母的、黑的、白的、黃的、紅的……然後再詳細說明那個種類的比較笨、比較聰明、比較狡猾、他們都吃些什麼、喜歡什麼……把他們關在籠子裡面,終身監禁。然後開放各式各樣的動物來觀賞,鬼吼鬼叫,拍打籠子,開放各式各樣的動物來逼瘋這幾個可憐的受害者。


3. 你有為那些可憐的動物想過嗎?
    你覺得他們想家嗎?想念美好的大自然嗎?想念寬闊的大草原嗎?想念自由自在,有尊嚴的生活嗎?大獅子想念狩獵的日子嗎?小兔子想念不被人類髒手撫摸的日子嗎?他們又沒有犯罪,你幹嘛把他們關在監獄裡?

我要為我小時候愚蠢的行為道歉。

曾經,我興高采烈的到動物園去玩,對著各式各樣的動物瞪大眼睛,伸手想摸。卻沒注意到他們眼神渙散,直繞著圈子走。沒發現,沒想過,這些奇特的動物,也和我一樣,又感覺,有一顆心。


4. 你也和他們一樣有一顆心嗎?有一顆真真實實的心嗎?
    如果你不知道「心」是什麼,我可以解釋給你聽,但不一定是對的,只是我感覺到的。我覺得,心,就是「感覺」的來源,因為我有心,所以有感覺,對各式各樣的東西,有不同的感覺。就像我愛我的家人,我看感人的電影會哭,我看到動物被關在監牢裡會生氣、傷心,我看到恐怖的事情會害怕……你有這些感覺嗎?我想是有的,只是你只用了一部份,其他那些沒被你發現的心,還在睡覺。